学古编 元 吾丘衍
●序
干、莫,利器也;补履者,莫能用。欐梁,大材也;窒鼠穴者,莫能举。故求此道,必得于此道,则达于此道矣。既达矣,止斯可乎?曰:不可。夏后氏治水,水之道也,汨使之流,道使之注。山泉之蒙,尾闾之虚,不相与违,斯所谓道。偶得此说,因写为《学古编》序。
大德四年五月二十五日,真白居士吾丘衍子行序
○三十五举
一举曰:科斗。为字之祖,象虾蟆子形也。今人不知,乃巧画形状,失本意矣。上古无笔墨,以竹挺点漆书竹上,竹硬漆腻,画不能行,故头粗尾细,似其形耳。古谓笔为聿,《苍颉》书从手,持半竹,加画为聿肃。秦谓不律,由切音法云。
二举曰:今之文章,即古之直言。今之篆书,即古人平常字。历代变更,遂见其异耳。不知上古初有笔,不过竹上束毛,便于写画,故篆字肥瘦均一,转折无棱角也。后人以真、草、行,或瘦或肥,以为美茂。若笔无心,不可成体。今人以此笔作篆,难于为古人尤多。若初学未能用时,略于灯上烧过,庶几便手。
三举曰:学篆字,必须博古。能识古器,则其款识中古字神气敦朴,可以助人。又可知古字象形、指事、会意等未变之笔,皆有妙处,于《说文》始知有味矣。前贤篆之气象,即此事未尝用力故也。若看模文,终是不及。
四举曰:凡习篆,《说文》为根本。能通《说文》,则写不差。又当与《通释》兼看。
五举曰:字有古今不同。若检《说文》,颇觉费力,当先熟于《复古编》,大概得矣。
六举曰:篆书多有字中包一二画。如“日”字、“目”字之类。若初一字内画不与两头相黏,后皆如之,则为首尾。一法若或接或否,各自相异,为不守法度,不可如此。又圆点、又圆圈,小篆无此法,古文有之。口字,作三角形,不可引用。学者慎勿难写处,妄意增入。
七举曰:篆法,扁者最好,谓之𧒘(音果)扁。徐铉谓非老手,莫能到石鼓文字也。
八举曰:小篆,一也,而各有笔法。李斯,方圆廓落;李阳冰,圆活姿媚;徐铉,如隶无垂脚,字下如钗,股稍大;锴如其兄,但字下如玉箸微小耳;崔子玉多用隶法,似乎不精,然甚有汉意。李阳冰篆,多非古法,效子五也,当知之。
九举曰:写成篇章文字,只用小篆。二徐、二李,随人所便。切不可写词曲。
十举曰:小篆,俗皆喜长。然不可太长,长无法,但以方楷一字半为度。一字为正体,半字为垂脚,岂不美哉!脚不过三,有无可奈何者,当以正脚为主,余略收短,如幡脚可也。有下无脚字,如“■”、“■”、“■”等字,却以上枝为出。如草木之为物,正生则上出枝,倒悬则下出枝耳。
十一举曰:凡写碑匾,字画宜肥,体宜方圆。碑额同此,但以小篆为正,不可用杂体。
十二举曰:以鼎篆、古文错杂为用时,无迹为上。但皆以小篆法写自然一法,此虽易求,却甚难记。不熟其法,未免如“百家衣”,为识者笑。此为逸法正用,废此可也。
十三举曰:凡□圈中字,不可填满。但如斗井中着一字,任其下空,可放垂笔,方不觉大。圈比诸字亦须略收。口不可圆,亦不可方,只以炭墼(音击)范子为度自好。若“日”、“目”等字,须更放小。若印文中,扁口井,口字及子字上口,却须略宽,使口半见,空稍多,字始浑厚。汉印皆如此。
十四举曰:写篆把笔,只须单钩却伸,中指在下夹衬,方圆乎直,无有不可意矣。人多不得师传,只如常把笔,所以字多欹斜,画亦不能直,且字势不活也。若初学时,当虚手心,伸中指并二指于几上空画,如此不拗,方可操笔。此说最要紧,学者审之,其益甚矣。
十五举曰:凡篆大字,当虚腕悬笔,手腕着纸,便字不活相。多有人不能用笔,用棕榈条及纸个等物,皆俗夫所为,士大夫不可用此。
十六举曰:汉篆多变古法。许氏作《说文》,救其失也。
十七举曰:隶书,人谓宜扁,殊不知妙在不扁。挑拔平硬,如折刀头,方是汉隶。《书体括》云:“方劲古拙,斩钉截铁。”备矣。隶法颇深,具其大略。
十八举曰:汉有摹印篆,其法只是方正,篆法与隶相通。后人不识古印,妄意盘屈,且以为法,大可笑也。多见故家藏汉印,字皆方正,近乎隶书,此即摹印篆也。王球《啸堂集古录》所载古印,正与相合。凡屈曲盘回,唐篆始如此。今碑刻有颜鲁公官诰,尚书省印,可考其说。
十九举曰:汉魏印章,皆用白文,大不过寸许。朝爵印文皆铸,盖择日封拜,可缓者也。军中印文多凿,盖急于行令,不可缓者也。古无押字,以印章为官职信令,故如此耳。自唐用朱文,古法渐废。至宋南渡,绝无知者,故后宋印文皆大谬。
二十举曰;白文印,皆用汉篆。平方正直,字不可圆。纵有斜笔,亦当取巧写过。
二十一举曰:三字印。右一边一字,左一边两字者,以两字处与为一字处相等。不可两字中断,又不可十分相接。
二十二举曰:四字印。若前二字交界略有空,后二字无空,须当空一画地别之。字有有脚、无脚,故言及此。不然,一边见分,一边不分,非法度也。
二十三举曰:轩斋等印。古无此式,唯唐相李泌有“端居室”三字印,白文玉印。或可照例,终是白文,非古法,不若只从朱文。
二十四举曰:朱文印。用杂体篆,不可大怪。择其近人情,免费词说可也。
二十五举曰:白文印。用崔子玉写《张平子碑》上字,及汉器上并碑盖印章等字,最为第一。
二十六举曰:凡姓名表字,古有法式。不可随俗用杂篆及朱文。
二十七举曰:白文印必逼于边。不可有空,空便不古。
二十八举曰:朱文印,不可逼边。须当以字中空白得中处为相去,庶免印出。与边相倚,无意思耳。字宜细,四旁有出笔,皆滞边,边须细于字边,若一体。印出时,四边虚纸昂起,未免边肥于字也。非见印多,不能晓此粘边,朱文建业文房之法。
二十九举曰:多有人依款识字式作印,此大不可。盖汉时印文不差如此,三代时却又无印,学者慎此。《周礼》虽有玺节,及职金掌辨其微恶揭而玺之之说。注曰:“印,其实手执之卩(音节)也。”正面刻字,如秦氏玺,而不可印,印则字皆反矣。古人以之表信,不问字反,淳朴如此。若战国时苏秦六印,制度未闻。《淮南子·人间训》曰:“鲁君召子贡授以大将军印。”刘安寓言而失词耳。
三十举曰:道号,唐人虽有,不曾有印,故不可以道号作印用也。三字屋匾,唐却有法。
三十一举曰:凡印文中有一二字,忽有自然空缺,不可联带者,听其自空。古印多如此。
三十二举曰:凡印,仆有古人印式二册。一为官印,一为私印,具列所以,实为甚详。不若《啸堂集古录》所载,只具音释也。
三十三举曰:凡名印,不可妄写。或姓名相合,或加印章等字,或兼用印章字。曰姓某印章,不若只用印字,最为正也。二名可回文写,姓下着印字在右,二名在左是也。单名者,曰姓某之印,却不可回文写。若曰姓某私印,不可印文墨,只宜封书,亦不可回文写。名印内不可着氏字,表德可加氏字,亦当详审之。
三十四举曰:表字印,只用二字,此为正式。近人欲并加姓氏于其上,曰某氏某。若作姓某父,古虽有此称,系他人美己,却不可入印。人多好古,不论其原,不为俗乱可也。汉人三字印,非复姓及无印字者,皆非名姓。盖字印,不当用印字以乱名耳。汉张长安字幼君,有印曰“张幼君”(右一字左二字)。唐李温字化光,有印曰“李化光”,亦三字表德印式(幼君,西汉王式弟子。化光,见柳文吕衡州也)。
三十五举曰:诸印文下,有空处悬之,最佳,不可妄意伸开。或加屈曲,务欲填满。若写得有道理,自然不觉空也。字多无空,不必问此。
○合用文籍品目
△小篆品五则
许氏《说文解字》十五卷(慎,字叔重,汝南石陵人,太尉祭酒)。
徐铉校正定本,有新增入字。始一终亥者系正本,分韵川本,乃后人所更,非古人之本意。
《苍颉》十五篇(颉,姓侯刚氏,黄帝史也。亦曰皇颉)。即是《说文目录》五百四十字。许氏分为每部之首,人多不知,谓已久灭。此为字之本原,岂得不在。后人又并字目为十四卷,以十五卷著序表,人益不意其存矣。仆闻之师云。
徐锴《说文解字系传》四十卷(锴,字楚金,广陵人,集贤学士)。尝与许氏本相参,首卷上部分六书甚详,末卷辩阳冰差误。
张有《复古论》二卷(有,字谦仲,吴兴人。湖州有板)。载古今异文字,不可以为字少。又《五声韵谱》五卷,比常韵无差。
△钟鼎品二则
薛尚功《款识法帖》十卷(尚功,字用敏,钱塘人。佥事定江军节度判官厅事)。碑在江州,蜀中亦有翻刻者,字加肥。
薛尚功《重广钟鼎篆韵》七卷,江州公使库板。一卷象形奇字,一卷器用名目,五卷韵。
△古文品一则
夏竦《古文四声韵》五卷(竦,字子乔,江州德安人,枢密使)。前有序并全衔者好。别有僧翻本,不可用。此书板多而好看,极不易得。韵内所载字,多云某人字集,初无出处,不可据信;且又不与三代款识相合,不若勿用。然古文别无文字,故前列之。
△碑刻品九则
李斯《峄山碑》(郑氏曰:“此颂德碑也。”斯,字通古,上蔡人,秦丞相)。直长者为真本,横刊者皆摹本。有徐氏门人郑文宝,依真本式长刊者,法度全备,可近于真。但攸字立人相近,一直笔作两股。近李处巽于建康新刻,甚谬。
李斯《泰山碑》。《咸阳志》曰:“《泰山碑》,秦相李斯书,迹妙时古,为世所重。”郑文宝模刊石于长安故都国子学,今在文庙。石皆剥落,唯二世诏,一面稍见。
李斯《秦望山碑》在会稽,今无。
李阳冰《新泉铭》(阳冰,赵郡人,将作少监)。乃阳冰最佳者,人多以舒原舆之言称《新驿记》。殊不知,此碑胜百倍也。阳冰名潮,杜甫甥也。后以字行,因以为名,而别字少温。《木玄虚海赋》有云:“其下阳冰不治,阴火潜然。”则知与潮,又且有理。人多不知,因详其说。又有李腾,善伪作阳冰书。
《碧落碑》在绛州。字虽多,有不合法度处。然布置美茂,自有神气,当以唐碑观之。世传阳冰卧看三日,毁其佳者数字。又言道士写毕,化鸟飞去,后及字欠一笔。尤为可笑,不知古文正当如此耳(一云:唐韩元嘉子李训等,为妣房氏立)。
《诅楚文》(俗呼《诅楚文》,李斯篆,在凤翔府)。有巫咸、大沈攵(音故)、湫𣵾(音夸)驼三种,辞则一。乃后人假作先秦之文,以先秦古器,比较其篆,全不相类,其伪明矣。篆文“皇”,本从“自”,世传始皇谓与皋臭相似,因去一画。不足为病,在前亦有如此者。《峄山》数、成等字,皆与古异,此碑用之,及用《秦权殹》字作也。盖知见《峄山》、《秦权》而后创造者,未必不欲人曰峄山用此法。诚古也,其如辨者何?
史籀《石鼓文》(郑氏曰:在凤翔府。宣和间,移置东宫。周宣王太史,或云柱下史)。
薛尚功法帖所载,字完于真本多,故不更具。真本在燕都旧城文庙。
崔瑷《张平子碑》(瑗,字子玉,安平人,济北相。碑在郑州,前后两段)。字多用隶法,不合《说文》却可入印,篆全是汉。
《古印式》二册(即汉官威仪)。无印,本仆自集成者。后人若不得见,只于《啸堂集古录》十数枚,亦可为法。
△附用器品九则
王楚《钟鼎篆韵》七卷(楚,字□□,□□人。管衡州露仙观)。衡州本字少所出,在薛氏前。
《无衔钟鼎篆》两册。即薛书本,后重广作七卷。恐人无别,故去其衔,亦间有带衔者在。
《石鼓音》后附《诅楚文》者,又载周穆王吉日癸巳之说。石鼓,郑樵音不可信。
吕大临《考古图》十卷(大临,字与叔,永兴人)。有黑白两样。黑字者,后为有韵图,中欠璊玉彘。白字者,博山炉上,误画作人手。
王球《啸堂集古录》二卷(球,字夔玉)。正文共一百纸,序跋在外,其间有古文印数十。有一曰“夏禹”,系汉巫厌水灾法印。世俗传,有渡水佩禹字法,此印乃汉篆,所以知之。又一印曰“孔夫”,首误是孙兹二字。又有《滕公墓铭》,“郁郁”作两字书,且妄为剥落状。然考之古法,叠字只作二小画附其下。秦时大夫,犹只以夫字加二小画,况此叠文者乎?伪无疑矣。
高衍孙《五书韵总》五卷(衍孙,字□□,四明人)。此书篆、隶、真、行、草一字五体,别体皆作小字,随体分注,可备初学者用。间有差处,宜自斟酌。
徐铉篆(铉,广陵人,左散骑常侍)。二徐字迹最多,以其近世,故不条具。铉,字鼎臣;锴,字楚金。笔法(见前)。
林罕《字源偏傍小说》三卷(罕字□□,□□人,国子博士)。此书,言篆与隶相通源流,亦自可采。但有数说与《说文》悖,却系阳冰变法,知之足矣。“是”字上从■,巴上从已,加点之类。
葛删《正续千字文》。虽是近人,然字法极好。《千文》有两,续本不可无之。别有陈道士冒名拟本,不见好处。间有碑刻,惜其不多。
△辩谬品六则
延陵季子《十字碑》在镇江,人谓孔子书。文曰:“呜呼!有吴延陵君子之墓。”按古法帖上止云:“呜呼!有吴君子”而已。篆法敦古,似乎可信。今此碑,妄增“延陵之墓”四字。除“之”外三字,是汉人方篆,不与前六字合。借夫子以欺后人,罪莫大于此。又且因“君”字作“季”字。汉器,“蜀郡”洗字半边,正与此“君”字同,用此法也。以“季”字音,显见其谬。比干墓前有汉人篆碑,亦有此说,盖洪氏《隶释》、《汉隶字源》辨之甚明,此不复具。
《三坟书》,此伪本,大不可信。言词俗谬,字法非古。《尚书》无“也”字,此书有之。“乙戊”字,合■几戈,此从心加一笔。“走”字合从辵(音悼),此随俗作之字引脚。其余颇多。
《古文尚书》,系后人不知篆者,以夏竦韵集成。亦有不合古处。若言今古篇次,文法同异,姑存之;言字画则去之。
《古文孝经》,内一篇大谬,今文无之。后人妄欲作古,以古文字集成者。观者当取其字。
《泉志》,闻有泉文近于道者,可以广见。又有妄作“三皇币”及禹时“币”,不可为信。“卍”,此字人谓万字,乃出古钱,不见此书,终不知也。故引入以待好事者。
戴侗《六书故》。侗以钟鼎文编此书,不知者多以为好,以其字字皆有,不若《说文》与今不同者多也。形古字今,杂乱无法,钟鼎偏傍,不能全有,却只以小篆足之。或一字两法,人多不知此■(本音睘)加宀不过为“寰”字,乃音作官府之官。“邨”字从屯从邑,乃书邨不从寸木,今乃书此为村。引杜诗“无村眺望赊”为证,甚误学者。许字解字引经,汉时犹篆隶,乃得其宜。今侗亦引经而不能精究经典古字,及以近世差误等字,引作证据。镑、钟、鍫、锯、尿、屎等字,世俗作钟。钟鼎文,各有详注。“卵”字解尤为不到,此书为一厄矣。学者先观古人字书,方知吾言之当。
△隶书品七则
诸汉碑,洪氏《隶释》备具其说,更不再言。
娄机《汉隶字源》六卷(机,字彦发,嘉兴人。参知政事)。字法最好,洪氏本有碑目在前。
刘球《碑本隶韵》十卷。外一卷纪源。
《隶韵》两册。麻沙本与《隶韵》为一副刊,字体不好,以其册数少,乃可常用之,故目此。
洪适《隶释》二十七卷,并《隶释续》二十一卷(适,字景伯,鄱阳人。左仆射)。皆汉碑释文《隶释续》画诸碑形及墓壁画像。其碑多圭首,或笏首,上有垂虹。或题处偏僻,画则如影像状,浑黑。
洪适《隶篆》十卷。以汉碑模临傍偏奇古者(上石)。
《石经遗字碑》。会稽蓬莱阁翻本,破缺磨灭,不异真古碑。今无矣。
《佐书韵编》,姑苏颜氏本。字比诸隶的为最多,写得却不好。
以上书,计三十九种,美恶兼举,学者皆当知之。此等事业,以博为贵。数外更有文字,不欲太繁。始言其不可无者,仆亦自有《续古篆韵》五卷,《疑字》一卷附后。未暇刊板,且令学者传写。又有《说文续释》方更删定,同志能为刻之,流传将来,亦盛德事。
△字源七辩字
一曰科斗书。科斗书者,苍颉观三才之文,及意度为之,乃字之祖。即今之偏傍是也。画文像虾蟆子形,如水虫,故曰科斗。
二曰籀文。籀文者,史籀取苍颉形意,配合为之,损益古文,或同或异,加之銛利钩杀,大篆是也。史籀所作,故曰籀文。
三曰小篆。小篆者,李斯省籀文之法,同天下书者。比籀文体十存其八,故小篆谓之“八分小篆”也。既有小篆,故谓籀文为大篆文云。
四曰秦隶。秦隶者,程邈以文牍繁多,难于用篆,因减小篆为便用之法,故不为体势。若汉款识篆字相近,非有此法之隶也。便于佐隶,故曰隶书。即是秦权、秦量上刻字,人多不知,亦谓之篆,误矣。或谓秦未有隶,且疑程邈之说,故详及之。
五曰八分。八分者,汉隶之未有挑法者也,比秦隶则易识,比汉隶则微似篆,若用篆笔作汉隶字即得之矣。八分与隶,人多不分,故言其法。
六曰汉隶。汉隶者,蔡邕《石经》及汉人诸碑上字是也。此体最为后出,皆有挑法,与秦隶同名其实异。写法,载前卷十七举下,此不再敷。
七曰款识。款识文者,诸侯本国之文也。古者,诸侯书不同文,故形体各异,秦有小篆始一其法。近世学者取款识字为用,一纸之上齐楚不分,人亦莫晓其谬。今分作外法,故末置之,不欲乱其源流,使可考其先后耳。
●附录
○洗印法
图书久为油朱所炽者,先于灯盏内浸一宿,次日取出,蘸香炉内灰,用硬棕刷干洗之;若朱未尽,更蘸刷,以尽为度,不损印文,而清丽若新。凡欲洗刷,先当用绳约定,以防其滑,此法最良。
○印油法
香油浸皂角于瓷器内,煎过放冷,和熟艾成剂;次加银朱,以红为度,入绢袋中,用瓷、玉器盛之,数日一翻,忌铜、锡器。若日久油干,复用煎下油滴取盛器内,以印色置其上,使自沁,又不可自上浇下。此法不蒸不炼,久而益佳,与好事者共之。
○世存古今图印谱式
《宣和印谱》四卷。
晁克一《图书谱》一卷(又名《集古印格》)。
王厚之《复斋印谱》。
颜叔夏《古印谱》二卷。
姜夔《集古印谱》二卷。
吾衍《古人印式》二卷。
赵孟頫《印史》二卷。
○取字法
硇砂,瓦粉,白龙骨,木贼草,蜜陀僧,白石脂,桑柴灰(各等分),人言(少许)。
右为细末,先湿字,后渗药末,以熨斗熨之,干,随落。
○摹印四妙
李阳冰曰:“摹印之法有四:功侔造化,置受鬼神,谓之神;笔画之外,得微妙法,谓之奇;艺精于一,规矩方圆,谓之工;繁简相参,布置不紊,谓之巧。”
附錄:
學古編一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元吾邱衍撰衍有周秦刻石釋音已著錄是書專爲篆刻印章而作首列三十五舉詳論書體正變及篆寫摹刻之法次合用文籍品目一小篆品二鐘鼎品三古文品四碑刻品五器品六辨謬品七隸書品八字源九辨源凡四十六條又以洗印法印油法附於後摹刻私印雖稱小技而非精於六書之法者必不能工宋代若晁克一王俅顔叔夏姜夔王厚之各有譜錄衍因復踵而爲之其間辨論訛謬徐官印史謂其多采他家之說而附以已意剖析頗精所列小學諸書各爲評斷亦殊有考核其論漢隸條下稱寫法載前卷十七舉下此不再敷是原本當爲上下二卷今合爲一卷葢後人所敷也(四庫全書總目巻·子部·藝術類)
周秦刻石釋音一卷(編修汪如藻家藏本)
元吾邱衍撰衍字子行錢塘人初宋淳熙中有楊文昺者著周秦刻石釋音一書載石鼓文詛楚文泰山嶧山碑至是衍以所取瑯琊碑不類秦碑不應收入因重加刪定以成是書前有至大元年衍自序謂石鼓以所藏甲秀堂圖譜爲之而削去鄭樵音訓又正詛楚文二字合泰山嶧山石刻字共爲一卷而仍其書名又列諸家音注書評於後其敘石鼓次第與薛尙功楊愼本合而與今本異其曰文幾行行幾字童文闕文幾字者卽朱彞尊據以編石鼓考者也然其所謂闕文幾字者仍苐執一時所見之本而言卽潘迪音訓與衍書同作於元時其音釋亦不盡同蓋金石之文摹搨有明晦裝潢有移掇言人人殊不足異也至所正詛楚文二字絆之爲縫其說於古無所據以文義字體按之皆未可信還之爲遂則還遂二字詛楚文石本板本皆無其文不知衍所據何本然衍距今日四百年其所見之本或有異同未可執今本相詰難錄備一說要亦足廣異聞耳(四庫全書總目·經部·小學類)
閒居錄一卷(浙江汪啓淑家藏本)
元吾邱衍撰衍有學古編已著錄是書乃衍劄記手稿陸友仁得於衍從父家錄而傳之猶未經編定之本故皆隨筆草創先後不分次序字句亦多未修餙其中如駁戴侗六書故妄造古篆一條辨徐鉉篆書筆法一條皆與學古編互相出入葢先記於此後採入彼書而初稿則未削除也然零璣碎玉往往可採如辨顔氏誤解匆匆辨魏伯陽參同契誤以易字從日月辨杜甫非不詠海棠語皆有識惟論堯典中星以爲四時皆以戌刻爲昏未免武斷論借書一瓻謂以甕盛卷軸亦爲穿鑿以及論奥竈字與爾雅相違論五伯字不考後漢書禰衡傳以爲唐人行杖之數皆不免於疎漏其他襍談神怪亦多蕪襍以衍學本淹通藝尤精妙雖偶然涉筆終有典型故仍錄存之以備節取焉(四庫全書總目·子部·雜家類)
晉史乘一巻楚史檮杌一巻(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前有大德十年吾邱衍序稱晉史乘於劉向校讐未之聞近年與楚史檮杌併得之觀其篇目次第與晏子春秋相似疑出於一時云云乘凡四十二篇檮杌凡二十七篇皆摭左傳國語說苑新序及諸子書彚而次之其僞不待辨考王禕集有吾子行傳記衍所著各書甚悉中有晉文春秋楚史檮杌二書之名張習孔雲谷卧餘續亦云衍作俱未嘗言衍得此二書然則衍特捃摭舊事偶補二書之闕原非作僞傳其書者欲以新異炫俗因改晉文春秋爲晉乘以合孟子所述之名併僞撰衍序冠之耳序文淺陋亦决不出衍手也(四庫全書總目·史部·載記類存目)
竹素山房詩集三卷(編修汪如藻家藏本)
元吾邱衍撰衍有晉史乘巳著錄此其所著詩集而附以遺文二篇其詩頗效李賀體不能盡脫元人窠臼然胸次旣高神韻自别徃徃於町畦之外逸致横生所謂王謝家子弟雖復不端正者亦奕奕有一種風氣也考衍於至大三年爲人所累被攝得釋不勝其恚自投西湖死留一詩别其友仇遠云劉伶一鍤事徒然蝴蝶西飛别有天欲語太元何處問西泠西畔斷橋邊别見於釋宗泐集而此三卷中無之意者原稿爲衍所自編故未經載入歟朱存理樓居雜著有書吾氏衍集一篇稱虞山雜抄内有竹房集三卷予家有子招雨師文等篇遺跡一册錄附集後其卷帙與此本合則此猶舊帙矣(四庫全書總目·集部·别集類)
吾邱衍太末人寓居仁和能詩工篆隸性簡傲常自比郭忠恕居生花坊一小樓亷訪使徐琰來見衍從樓上呼曰此樓何敢當貴人登耶願明日謁謝琰笑而去所著有尚書要畧九歌說文續解等書(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總志之屬·大清一統志卷二百十九)